越狱这个念头，在他脑海里一闪便逝。
毕竟，这是会犯重罪的，他不想再惹祸上身了。
把自己的牢狱之灾嫁祸给别人其实也是可以的，但他不愿意，因为一旦嫁祸，那个人也有可能像他一样被困在这里数千年。
他已经受了太大磨难，现在也不想让别人受到这样的苦楚了。
像这样的日子，又过了大概十天，送饭的时间总是间隔得无比漫长。
他静默地跪在地上，像一尊年久失修的雕塑。
终于，脚步声出现了。
他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，像小狗一样等待着别人的喂养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粮，也不知道主人的心情是否会影响饭菜的质量。
人类将狼驯化成狗，大概就是这么做的吧？
这次的脚步声没有上一次的急促，鞋子也是高跟，撞击在水泥的阶梯上砰砰直响。
换了一个人啊。他想，之前那个送饭的说不定已经死了呢，因为没有多少人敢来十八层地牢送饭，敢来的人最后也只有死在这个岗位上。
想到这里，心里有淡淡的悲凉。
煤油灯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酸痛，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消失吧？送饭的人肯定早就吓得跑了。
但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没有，灯光越来越刺眼，最后直接晃到了他的面前。
“吱吱......”不知名的声音响起，仿佛光洁如新的金子在和生锈的铁块相碰撞，发出难听的声音。
其实那就是开锁的声音，只不过他已经一千年没有听到了。
木质的栏杆门被推开了，腐朽的木头互相碰撞，声音悦耳动听。
他眯起眼睛，想要努力地看到是谁开的门。
“嗨，你还好吗？”是少女的声音，他虚弱得抬不起头来，只能看到她的绣花鞋和裤子的一角。
狱卒向来就是一个不受关注的职业，工资也会比较少，但就连他们都穿上了锦衣华服，他这一千年没换过的囚衣简直就是皇帝与乞丐的差距。
“嗯。”好久没说话了，他的声音支离破碎，沙哑无比，但说这一个字就让他耗尽了所有体力。
“被吊起来很不舒服吧？”那个大胆踏进他牢房的女狱卒问道，他双手愤怒地握了握，铁链再次响动，紧接着手又松懈下来。
肯定是在嘲笑他，下一句估计就是：“这是你罪有应得。”
女狱卒的话和他的猜想完全正确，不过既然已经沦为了人类的玩物，他也不应该反抗这嘲笑。
但接下来狱卒说的话，让他惊诧不已。
“这样吃饭很难受的。”说着她就开始解开他手铐上的锁。
一柄小钥匙同时掌管着牢门，手铐，脚镣上的锁，真不知道这千年他究竟是被监狱困住，还是被这把小钥匙困住。
手铐解开，顿时挂在天花板上锁链缩了回去，提线木偶终于脱离了束缚，然而木偶毕竟是木偶，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欲坠。
一只跟他同样纤细的手揣紧他脏兮兮的手，女狱卒皱了皱眉，因为他的手上面全都是鞭痕和手铐硌出的擦伤。
“呐，吃饭吧。”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，将一碗食物推到他跟前。
他瞪大了眼，碗里再不是馊饭剩菜，而是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。
“为什么......”他喃喃自语。
“我叫楠希，以后第十八层的狱卒就是我啦。”少女自我介绍，将手里的煤油灯放在地上，光线照亮了囚室，“请多关照。”
“你不怕我吗？”他很想问这个问题，但喉咙因为缺水，疼痛得说不出一句话，楠希仿佛知道他在问什么。
“嘿嘿，本姑娘可是从第一层升下来的，都靠自己的努力哦，三年时间就成功了。”楠希想要转移话题，尽量不看少年身上的伤口，“前面十七层各种各样的囚犯我都会过面。”
这也许就是她面对十八层有恃无恐的理由吧？
他依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，灵魂在这千年的苦修之间变得残破不堪，随时可能倒下，但他挺住了，只是却从颤抖的双手看出他的忍耐。
“话说，第十七层的犯人都非常恐怖，妖怪能用威压活生生吓死人，而人类总是骂骂咧咧，好像随时都要窜出来一样......”楠希仰头思考，“第十八层只有你一个，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残？”
“犯人就一定要凶残吗......”他用沙哑的声音反驳道，突然嘴被堵上了。
清凉的水从喉咙灌入，楠希手持水袋，动作有点粗暴地喂给他水喝：“别呛着了。”
“唔......”他含糊的答应，水袋慢慢放下，终于看到了楠希的脸：小巧玲珑，可爱天真，本来不应该成为狱卒，而是舞娘。
才瞟一眼，他又慌忙将头低了下去。
“诶，真不明白，第十八层不应该关押的是穷凶极恶的老妖怪吗......”楠希疑惑，“你怎么跟我差不多大？”
“我......有一千多岁了。”他低着头，乱发挡住脸颊，声音很沉闷，“狼妖需要沐浴十五月光才能成长，但是我......不能......”
“哦。”楠希显然也听过月圆的传说，没有月光，狼妖就会五脏六腑疼痛难忍。
突然，白玉般光洁的手拖住了他的下巴，脏得黏成一团的头发往后顺去，楠希仔细端详少年，用大拇指拭去他脸上的污渍：“你长得还不错嘛，为什么要干坏事？”
“我......”他本想说自己是被冤枉才入狱，转念又知道面前的女孩绝不会相信，于是只好沉默。
楠希撇撇嘴，这样的人大多是无赖，看他现在这么虚弱，其实一旦吃饱喝足精神调养好了之后，就又会去耍逗比。
“快吃吧。”她不再说话，只是催促。
他伸手拿了一个包子，咬了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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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少年吃完饭，楠希就再次替他铐上锁链，关上牢房大门。
真是，不知道这个少年犯了什么罪，看他面目就像良民，可是却被关押在地牢底层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。
地牢零层，楠希在刑案室翻看着资料。
“一千年前......”手在书上轻轻划过，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印，楠希一惊，才发现右手上一大片煤黑。
“他是有多久没洗脸了......”楠希默默吐槽，放下书本走向卫生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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